“黑天鹅”特朗普究竟能飞多远？

曾经的驻美大使周文重，作为一个学者型的外交官，从他的工作经历与阅读经历中，他将如何看待美国政治的特朗普现象以及重返亚洲之后的中美局势？

访谈内容

经观书评：5年之前出版的《出使美国》，更多的是对于在美外交工作的总结和回顾，是以后对美关系工作的一个宝贵案例资料。那么在当下出版《斗而不破》，书里讲到是“后危机时代”，新型中美关系，这样一个时间节点，你要通过本书传达一种怎样的声音，什么样的观点或主张？

周文重：美国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超级大国，中国仍是一个发展中国家。由于中国发展得很快，美国对中国的发展有很多疑虑，也在防范。另一方面，中美关系的重要性是客观事实，为世界所公认。世界保持和平稳定离不开中美合作，其中不可避免会有斗争。我们曾用“和而不同，斗而不破”概括中美关系，能否做到取决于美方。

我想通过这本书强调，在当前的世界形势下，中美保持合作至关重要，而实现这一目标，双方必须做到“和而不同，斗而不破”。中美关系正常化到现在已过去30多年，双方关系已有很大发展，当中经历了很多曲折、起伏，但是总的看中美关系始终在向前发展。这本书就是对这段历史的一个回顾，同时也对中美关系的未来做了一些展望。

经观书评：你在书里提到了约瑟夫·奈的观点，他最新的一本书在国内出版，《美国世纪结束了吗？》，业界的一些学者讨论也很多。他最终的一个结论是乐观的，他说现在下这样的定论——二十世纪是美国世纪，二十一世纪是中国世纪，为时尚早。他认为不管是从经济、军事实力，领导力、软实力等各方面美国还是遥遥领先。对这一观点，你是认同的吗？对于二十一世纪是中国世纪这样的观点，你怎么看？

周文重：美国仍然是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，美国的利益遍及全球，美国不会轻易地从这个位子上退下来，将力图保持它对世界事务的主导，并尽可能地维护它的海外利益。但是美现在越来越力不从心，总的看它的力量在走下坡，所以它也在调整。既适当减少它在海外的负担，同时又要维护好它在海外的利益。特朗普已要求盟国更多分担美在海外驻军的费用，盟国会不会同意，双方能不能够达成某种妥协，还有待观察。

特朗普主张美国需要适当地收缩，特朗普的内顾倾向可能会超过以往历届政府。但是内顾不等于对美的海外利益不再关心，而是适当减少参与。但如何落实难度很大，搞不好就会在美与其盟友的关系中引起矛盾。

经观书评：你觉得二十一世纪会是中国世纪吗？

周文重：这个不是我们自己说的，而是外界的评论。 我们主张各国共同努力打造世界命运共同体。 我们主张的全球化跟美国人主张的全球化是不一样的。我们的倡议是共商、共建、共享“一带一路”，我们希望沿线沿路的65个国家，共同努力把“一带一路”建设好。这就是我们对世界未来提出的方案。

美国从全球化中实际上获利很多，它的问题是对所得“红利”分配不均，大公司得了大头，百姓的利益被忽视。

经观书评： 我们提出的“一带一路”，跟美国的“重返亚太战略”，你觉得这两个战略之间，有没有一种对抗的内在逻辑？特朗普上台之后，对于这两个战略，会不会有一些新的变化，或影响？

周文重：奥巴马政府提出的“重返亚太”战略的矛头所向是很清楚的，就是针对中国的发展，要想办法围堵中国。但是奥巴马政府没有做到，也很难做到。而我们的“一带一路”倡议很受欢迎。“一带一路”是开放性的，提倡的是“共商、共建、共享”，考虑的是共同发展，不附带任何条件。美国版的全球化只对美国有利，而我们主张全球化的“红利”应该更多地惠及发展中国家和不发达地区，做到更加公平。

“重返亚太”的提法好像不再用了，但是会变成一个什么新提法还要看，针对中国的这一面我看也不会放弃。

经观书评：从中美大使卸任之后，你在博鳌亚洲论坛做秘书长，今年是博鳌15年，就目前一些新形势新问题，比如特朗普上台后关于对外贸易、贸易投资自由化问题，还包括科技创新，在这些方面博鳌论坛会不会有一些重点议题，会侧重在哪些领域和话题？

周文重：我们很关注全球化，2017年会的主题就是“直面全球化和贸易自由化”。我们也很关注创业和创新，2017年会当中，将设置大数据、互联网+、互联网生态系统、分享经济、人工智能等议题。我们还特别关注前沿性的话题。

经观书评：聊聊关于你的个人阅读，在你青少年求学阶段，哪方面的书会更喜欢？

周文重：各种各样的书我都喜欢看一看，中学年代看中国的古典书比较多，进了大学以后，看外国名著多些。文化大革命期间借书很难，后期放宽了一点。后来改革开放了，想看什么书都能够借到。总之书看得比较杂，一个是中国古典名著，二是国外经典著作，三是专业方面的书如对外关系和外经贸。我对历史、人物传记方面的书特别感兴趣。

经观书评：文革后在对外经贸学经济，之后出国在伦敦经济学院进修，一开始读经济专业，是受父亲影响吗，父亲当时是从商。

周文重： 我父亲在银行工作。我报考外贸学院，当时叫北京对外贸易学院，也是受到父亲的影响，对外经贸发生了兴趣。

经观书评：那个时候的课外读物来源，书从哪儿来？

周文重：从图书馆借。学校的图书馆，后来是社会上的图书馆。到国外当然也主要是从图书馆借。我长期在驻外使馆工作，使馆也有图书馆，外交部定期给驻外使馆配发新书，所以驻外期间也能看到国内出的新书。

经观书评：从政生涯，有没有对你影响比较大的著作或者是书。

周文重：我从事中美关系方面的工作时间比较长，对中美关系一直比较关心，这方面的回忆录看得多些。中外前政要写的我都看过，对我了解中美关系的过去和现在很有帮助，对我展望中美关系的未来也有启发。

经观书评：最近在读哪方面的书呢？

周文重：最近拿到一套基辛格的书，包括《论中国》、《世界秩序》。基辛格是站在美国的立场看中美关系，但他对中美关系的过程比较了解，熟知对中方来说敏感的问题在哪里，知道我们的“红线”在何处。另外基辛格对美国人需要什么很了解。他可以把这两方面综合起来考虑如何处理中美关系中的一些问题，做到双赢。 大家都知道在对华问题上美国国内是有不同主张的，基辛格属于主张要跟中国保持战略层面合作的那一派，他们的意图是通过这一合作来维护美国的利益，来牵制其它大国对美国构成的威胁。

经观书评：最后给我们推荐两本书，能让我们看明白未来国际政治形势的走势，以及中美关系如何发展，是否能避开“修昔底德陷阱”？

周文重：前国务委员唐家璇写的《劲风熙雨—唐家璇回忆录》和前国务委员戴秉国写的《战略对话——戴秉国回忆录》都很值得看。他们对近十多年的中国外交作了很好的回顾与总结，对外交如何为党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服好务、如何坚决捍卫国家的主权与领土完整以及如何保护海外华侨、华人的利益等等都有生动、全面的介绍。